痛快地在她的懷中哭了一場之後，這才覺得自己真正地回家，她再也不必流浪，不必覺得自己是一個被拋棄的人。

老祖宗有著一張和善的臉，溝壑一般的深深的皺紋當中，林致只覺得裏面全是智慧，全是通透，她只是說去夢丹好，許多女子一生都踏不出家門。

年輕時在娘家的閨房，出嫁後則是夫家。她這樣的生活才是斑斕五彩。說得她早一時忘記回程的不快。

多姿多彩的一生，才是最主要，若是端王只能是五彩當中的一筆，註定錯過，她也能欣然接受。

原本打定了主意，不會再和他們說一句話，可是想想，仇恨悶在心中，傷的是自己的身體，倒不如打發，或許糾結的就是對方。

就像是現在，林月然和聞氏的臉色很難看，父親是左右為難，她們一個個都在絞盡腦汁想著如何地圓之前的謊。

誰又能向自己雲清風清，有如手下徐徐送出的輕風呢？

等了片刻，老祖宗有起身之意，林致忙上前準備將她扶起，但是平西侯開口：“就算是沒有信件，可是這兩個月她的所作所為，誰能能證明？”

林致的手一頓，一時間也忘記了身下的微微欠身的老祖宗，眼前父親瞧著自己的眼神是如此的陌生，陌生到好似從來不認識他。

她滿心當中有著冰裂一般破碎的聲音。“若是不再信，再證明，聽來都是謊言。”林致並沒有看他，而只是看著他前面的磚面。

父親不再相信她，還能說什麽？老祖宗的眼神何等犀利，一眼就瞧見兒子臉上沈痛的背後竟有著暴戾的神情。

他之前不曾有過，看林月然不曾有過，只在對著林致的時候。原先還準備離去的她此時改變了主意。

“聞氏，你將你所知的事情始末全部說出來。”

聞氏聽後心慌，本來一切都要過去，但是老爺這一句話，倒讓老祖宗追究探底起來。她心中有一絲的慌亂，緊握了女兒的手，隨後鎮定下來：

“那一天，綠繞說大小姐不見，之後她就匆匆離府前去尋找，我們並不死心，並不相信她一個大活人一下子就消失，於是在她的房中翻查線索，看到她的信中說心中已經有意中人，已經和他一起私奔。”

說完後，擡起頭，正視著老祖宗的眼睛：“當時發生的就是這些，我說的都是實話。”老祖宗並沒有接話，她回身望著林致。

林致則立刻跪下：“我並沒有，雖說此次是和端王一起，可是我們自安平鎮之事後，常在一起，一直以禮相待，是極要好的朋友，老祖宗若不信的話，大可以去問他。”

聞氏的臉略有些慘白，端王的話不說老祖宗，天下人莫不相信，都知道他是頂天的漢子，從來不會撒謊。

“你們在這兒的都知道，家法並不針對晚輩，對所有的人都是有效力，若是你們覺得顏面可以隨時丟棄的話，大可以將端王請來一辯究意。”

將端王請來，那麽，府中的一切都公然於眾人，平西侯相當的不安。他回身望著聞氏和林月然：“當時你們的信呢？為何要燒去？”

他近乎於咆哮一樣，他無法忍受老祖宗包庇著林致，更加無法忍受若想要得知真相，得將一個親王請到府中，向他打聽這一個事實。

這個事實，有關自己女兒的清白啊。

老祖宗撣了撣身上的衣塵，端正的姿態好似閑閑地對著聞氏母女說道：“我並不是偏袒誰，所有的事情都得有個前因後果，你說她私奔，難道和她私奔的是端王？這件事情傳到太皇太後的耳中，怕是府中再也不會太平。”

聞氏的臉更加蒼白，本來老祖宗一出現，她就想著寧事寧人，但是平西侯並不樂意，惹惱著她一再追問。

額頭汗津津，雙鬢已然濕透，眼看著女兒的模樣，她心一橫：“當時信中確是這樣說，至於她為何信中撒謊，也只有問她自己。也許她覺得府中並不開心，找個借口離去也未可知。”

自己從未見過的信，她們捏造出來，再捏造借口，誰又難分清是非黑白，林致心中一片暗淡，在府中多年，她依然像是一個睜眼的瞎子，哪裏看得清她們這些人心？

“事情的真相如何，已經不重要，兩個月以前的公案，我不想再追究下去，如果你們非得分出一個是非曲直，我倒是很願意打發時光。我想林致也不會介意。”

林致立刻讚成：“真如此的話，也許會很精彩。”林月然知道母親所做的事情，這一抖落出來，那麽母親必定會受責罰，她突然揚聲說道：

“母親為顧全大局，並不願意再為此說明，事情已經過去，那麽之前的事情過往不究。”

平西侯雖然還有餘惱，但是最終，他也沒有再說任何話，信已毀，又不想讓外人知曉，此時，除了眾人的心中藏著真相外，已經難以查明。

“一切都聽母親的。”

好似都已經結束，但是林致知道，事情遠遠沒有，林明軒不在府中，一切才剛開頭，往後之事根本難以預料。

在回去的路上，老祖宗似有愧疚一般地對她說道：“水至清則無魚，有時候沒有絕對的對和錯，更多的時候，對錯都只在各人的心中，在別人的心中。”

她的話，林致並不明白，但是她表示自己真的已經很滿足。回想起當時的心路，那時候的自己像個孤兒一樣無依，如今還是林府的一員，她又有何不滿足？

再決絕，也不能舍棄身份，舍棄這兒的熟悉的草木，舍棄自己的親人，也許他們並不像在意他們那般的在意自己。

林月然的眼神很陌生，很無情，在她的心中只有端王，因為只有在提到端王的時候，她的眼中才有神采，其餘的時候，像是湖面一樣平靜。

她對端王有情，可是這也未嘗不是端王處處留情，才招致的。他口口聲聲說利用素月，但到最後，卻最終還是動了真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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